第49章我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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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我很行！
結金丹, 是修士修行途中最重要的一道坎。
天地五行靈力在結丹之時沖擊著身體靈脈各處，不斷擴張靈脈，斷裂, 再瞬間被靈氣修補，身體在此時仿若不斷新生。
經過靈脈洗滌的靈力躥入靈臺之上，開始不斷在靈臺中凝聚。
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凝聚成一顆金丹。
而金丹是分品質的, 若是結丹時靈力越精純越濃郁，則結的金丹品質越好, 從下到上為下品金丹，中品金丹, 上品金丹。
但在上品金丹之上, 還有一種金丹，名為無暇金丹。
無暇金丹顏色如白玉質地, 無任何瑕疵，於往後修煉能一日千裏, 進步飛速, 不是凡品金丹可比。
鹿雁不知道這些，只覺得靈力瘋狂躥入體內，她渾身每一個地方都很疼, 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渾身就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
她的皮膚上海附著一層被靈氣不斷沖刷著的靈脈裏沁出的汙濁, 十分狼狽。
周圍在發生什麽，她是能聽到的, 但是她說不了話。
空氣裏，梅花的淺香味道也越來越濃。
而此時, 烏色的雷雲已經從四面八方湧來, 匯聚在鹿雁頭頂上方, 紫色的粗雷隱隱閃爍著，仿佛隨時都會劈下來。
鹿燼和蘭霜齊齊擡頭，眉頭緊皺著，看著上方雷雲。
鹿歸同樣神色疑惑。
只有狼王懵了一下，摸著下巴迷惑地說：“咱閨女怎麽的一個區區金丹就要迎來四九天雷？！這可是化神境的雷劫！”
鹿燼都沒心神去搭理狼王這一句，轉頭看向蘭霜：“清清，這雷劫……”
蘭霜的聲音依然冷冷清清的，但是語氣裏止不住的擔憂和緊張：“是四九天雷，化神境會遇到的劫雷。”
一旁的鹿歸一聽就緊張起來，“阿妹現在金丹都沒有結，不過是築基，怎麽承受得住這化神境劫雷？！這些法寶，法陣，最多只能承受得一道大天雷，九道小天雷。”
四九天雷，一共有四道大天雷，每道天雷之後伴隨著的是九道小天雷。
就算是化神境，也不一定會遇到四九天雷。
旁邊狼王的話在此時聽來就有些不太好聽了，“這麽幾十道雷砸下去，蘭霜啊，咱閨女熬不過啊！”
蘭霜：“你閉嘴！”
她眼神一凜，根本聽不得這樣的話，整個人都冒著火惡狠狠看了一眼狼王。
狼王立刻和鵪鶉似的，在旁邊不敢動了。
這個時候鹿燼悄悄擋在蘭霜面前，聲音溫和卻有力：“你放心，清清，我絕對不會讓女兒有事的。”
狼王：“……”
他就服了，這小白臉這個時候還能和他搞爭寵的這一套戲碼，這勾心鬥角真是他老狼學都學不來的。
蘭霜也沒理會鹿燼，仰頭看了一眼劫雷，再往下看了一眼鹿雁，咬了咬牙，轉頭對鹿燼道：“你我護在雁雁上方，替她擋住雷劫。”
“那我也……”
鹿歸才開了個頭，就被蘭霜打斷，“你不行，你如今才元嬰，擋不住這劫雷，別瞎胡鬧，且如果我和你爹出了事，至少還有一個你陪著雁雁。”
鹿歸聽著他阿娘這豁出去命了的氣勢，心裏真咯噔一下，忙回頭看黎素素，急道：“大小姐還有什麽防禦法寶嗎？”
黎素素雖然已經在剛剛掏空了所有防禦法寶，但還是認認真真找了一圈，然後緊張地說道：“沒有了。”
蘭霜又看向一旁一直仰頭看著雷雲沒繼續吭聲的狼王，她深呼吸一口氣，開口時聲音有些害怕地發抖了，她說：“鐵戎，你有什麽辦法嗎？你是渡劫境，這劫雷……”
狼王收回看劫雷的目光，轉頭看向蘭霜，他看到這認識一個多月的一向冷清的女人眼底裏都凝出淚珠，心底有些不好受。
他皺緊了眉頭，小聲說道：“我如今已是渡劫境，我放心不下這北狼窟的狼妖們，所以才壓著修為，若是這劫雷一砸，我恐怕就要飛升啊。”
蘭霜抿了抿唇，還是不甘心，道：“若是你收著點靈力呢？”
她見狼王的神色還是有些猶豫，便深呼吸一口氣，說道：“若是你願意與我一起替雁雁扛下部分劫雷，我便願意嫁給你。”
蘭霜說最後半句話時，聲音未免低了一些。
一向驕傲的她低下了頭。
鐵戎是渡劫境，比她和鹿燼都要強，若是有他替雁雁扛雷，那這四九天雷就不算什麽，
鹿燼聽了這話，忍不住上前，聲音都高了幾分：“清清！你在胡說什麽？！這四九天雷，我也可以的！”
他聽到剛才那句話，眼都紅了，眼底裏充斥著委屈和控訴。
這一個月陪伴女兒修煉，蘭霜和她之間雖說還沒有和千年之前那樣親昵，可總是關系緩和了許多的。
盡管狼王一直時不時纏著蘭霜要成婚，可到底她總是冷冰冰拒絕的。
可今日……
鹿燼的臉上盛著怒氣，他擡手握住了蘭霜的手臂，手指微微用力，臉上的神色不像以往那樣溫潤羞澀，而是染上盛怒，燒著火一般，“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保護，不用你犧牲自己來換取。”
蘭霜沒說話，卻擡眼看著他。
她那雙眼的輪廓生得和春水一樣柔和，此時眼底裏快速閃過一抹情緒，她別開頭。
誰也沒發現，蘭霜放在袖子裏的手握緊了，又松了松，她冷聲質問：“你當初的化神境劫雷不過是一道紫雷劫，九道小天雷……”
鹿燼順著她的胳膊往下握住了蘭霜的手，用力握緊了，好像要將她柔嫩的手深深嵌進自己的肌骨裏一樣。
他難得對她強勢，擡手掰過了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以。”
蘭霜被迫對上鹿燼的眼睛。
他的眼睛漆黑，眼底裏卻像是燒著火。
蘭霜從來沒見過鹿燼這個樣子，這一個月，他教女兒練劍，她給女兒煉丹，他們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和。
他不找她說覆合的事，她也對他不冷眼相待。
鹿燼盯著她，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閉了閉眼。
此時，女兒頭頂上方的雷雲越聚越多了，有些話，怕是此時不說便沒了機會。
鹿燼再睜眼時，神色稍稍柔和一些，可清潤的眉眼總是更濃艷一些，他說：“清清，我是真的想與你一直在一起，我脾氣其實不好，我也很小心眼，我看見你和別人說話都會心酸吃醋，如果要我看見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你便殺了我，若是這一次我替雁雁扛雷挨過去了，你再嫁我一次，若是我沒挨過去……”
他頓了頓，聲音溫柔：“到時候我也眼不見為凈了，你若是覺得他好，想嫁給他，便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心裏高興。”
說完這句話，鹿燼不等蘭霜回應，便松開了她的手，轉眼冷冷看向鐵戎，道：“你布好結界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你。”
這是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也是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何須他人來盡這一份責！？
狼王看了一眼垂著眼睛沒說話的蘭霜，一時也沒說話。
大家的氣氛很凝重，黎素素看得都快哭了，這一個月的相處，雖然鹿燼沒收她為徒，可她心裏早就把他當成師父。
這四九天雷厲害，顯然，鹿燼是做好了死的準備了。
就在這麽凝重嚴肅的時候，被所有人遺忘的厭西樓迷惑地出聲：“不就是四九天雷，有什麽好怕的？！”
一眾人醞釀的情緒都被他打斷，齊刷刷回頭，就見他傻不楞登舉著一根針站在鹿雁身邊。
鹿歸拉著他就想說‘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結果厭西樓已經開了口。
他說：“小器靈有我呢，出不了事，何況，我手裏有避雷針，能扛劫雷，那就更沒事了。”
此時，雷雲裏紫雷翻滾，周圍狂沙飛卷，極為可怖。
可厭西樓卻神色平靜，且自信，而且看著他們一群正在交代生離死別就要落淚的‘中年人’的眼神是無語的。
蘭霜：“……”
鹿燼：“……”
狼王：“……”
鹿歸：“……”
黎素素：“……”
一旁默默的透明狼鐵拳：“……”
這一個月的相處，鹿燼也算是看清楚厭西樓這‘老祖’的能力了，他語氣平和地說道：“西樓，你別鬧。”
厭西樓見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寫滿了‘不信任’三個大字，忽然就給氣到了，眉頭都高高挑了起來。
但他轉念想想，安慰自己，沒關系，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任自己，小器靈也是永遠相信自己的。
只要有小器靈相信自己就可以了。
厭西樓揚起的眉頭落了下來，他哼了一聲，開口的嗓音在即將落下的滾滾悶雷聲裏越發清朗驕傲——
“我本是九尾天狐，因為一些事情靈力不能驅使，尾巴也少了一條，可不論如何，我是九尾天狐血脈。”
“九尾天狐，屬遠古神族遺脈，集天地靈氣於一身，得天獨厚，我體內的靈力，我雖不能用，但可以保護她。”
“更何況，九尾天狐，一尾可當一命，我剩餘八尾，就算這劫雷再厲害，舍去八尾，我也是能保護小器靈的。”
“我可以，你們可以不信我，但是我不會讓小器靈有事的。”
他擲地有聲，說得那樣動聽，令人忍不住就要相信。
鹿雁聽到了，她當然是相信的，但她說不了話，結丹的力量令她無暇顧及，她心裏有些著急，她一點不想恩人替自己扛雷。
她自己就可以的！
在場的狼王也信了，他點點頭，道：“他說的沒錯，何況，厭西樓可不僅是九尾天狐，他還是九尾天狐裏最強的，比我還強，我曾經小時候隱約聽到過他的名頭。”
狼王的話讓厭西樓有些心虛，但他站在鹿雁身旁，挺直了腰背，認真地說：“今日，我就是她的山，我不會讓小器靈有事的。”
要不是小器靈如今不想讓他替她疼，不願意結契，厭西樓心想，這劫雷甚至都不會讓她疼的。
蘭霜松了口氣，若厭西樓是九尾天狐的話，確實如他所說一般。
她放心了。
鹿燼想了想，厭西樓雖然平時過分自信，真實年紀也大了一些，但是他有一棵赤子之心，不至於說謊。
他也放心了。
一旁的黎素素和鹿歸瞪大了雙眼驚恐地看著厭西樓，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恐’兩個大字。
說實話，要不是經歷過從前一樁樁一件件事，他們也要相信厭西樓這一番慷慨激昂了。
鹿歸上前抓住了厭西樓右胳膊：“算了算了，這種事讓大人來！”
黎素素上前抓住了厭西樓左胳膊：“算了算了，我們在一邊等雁雁結丹成功。”
而此時，頭頂上方一道悶雷響起，厭西樓直接揮開了鹿歸和黎素素，手裏握著那根避雷針，神色暴躁。
他的頭發被狂風吹得很亂，那張極俊美的臉在烏雲下像是會發光。
厭西樓濃眉高高挑起，語氣暴躁：“都讓開！”
鹿燼都被他這氣勢給殺到了，楞了一下，才飛身而起，站在鹿雁頭頂上方。
“轟——！”
紫色巨雷如龍一般往下面的鹿雁沖了過去，沖破了結界，強橫無比。
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強橫，就像是沖著拿走鹿雁的命而來。
鹿燼本以為那雷會落在他身上，他已經做好了扛雷的準備，哪裏知道那雷竟是躲著他，直接被那避雷針吸了過去。
三人合抱粗的紫雷瞬間灌入避雷針中，卸去大部分力，貫穿入厭西樓身體裏。
濃郁的靈力瞬間就在厭西樓身體裏炸開，他整個人都浸在紫光裏，面容都看不清了。
離得近的鹿歸仿佛能聞到空氣裏燒灼的味道，不由有些不忍心。
黎素素同樣有些不忍心。
可就在此時，紫雷裏忽然有一蓬更精純的靈力炸了開來，八條大尾瞬間從厭西樓身後展開，伴隨著的是第一道大天雷的力量瞬間被砍去大半。
等這天雷再落到鹿雁身上時，恰好是足夠洗練她靈脈，令其靈脈筋骨能夠被雷火鍛造重塑。
鹿雁皺著眉頭，身體疼得像是被人不停在折斷骨頭又不停修覆。
疼，疼……
但她想著，自己都這麽疼了，恩人該有多疼啊！
鹿雁咬著牙，加快吸收靈力，令體內靈力全力沖擊著靈臺之上的那團雲絮。
厭西樓的衣服被劫雷劈得徹底壞了，他的臉上也有些焦黑的痕跡，但他站在鹿雁這裏沒有退下。
他替鹿雁接雷的動作像是激怒了劫雷一般，剩餘九道小劫雷一道又一道飛快又迅猛的砸下來，避雷針上一陣陣火花炸開。
“轟——轟——！”
第二道劫雷緊接著落下。
那劫雷比第一道更猛烈，貫穿過避雷針，貫穿進厭西樓身體裏，厭西樓的八條大尾環在鹿雁身側。
‘哢——！’
清脆的法器破裂的聲音，是鹿雁身上的防禦法器。
“轟——！”
頭頂上方小劫雷緊隨其後。
那避雷針瞬間被燒起了火，在厭西樓掌心裏炸開了。
沒了避雷針的卸力，劫雷一道又一道砸向厭西樓，他仰著頭，看著這怒吼咆哮著的劫雷，他冷笑一聲，擦了擦嘴角的血，八條大尾牢牢在鹿雁周身環繞，不曾退卻。
第三道大劫雷比之前更厲害，後面跟著的小劫雷更是一道接一道，沒有任何給人喘息的時間。
厭西樓始終守在鹿雁身側，就如他所想的。
他要做一座山，一座有用的山，一座可以保護小器靈的山。
鹿雁的靈脈經過雷火鍛造，開始脫胎換骨，體內的靈氣沖向靈田處，旋轉得越來越快，在那裏，已經有一小團雲絮一樣的東西不斷在糅合。
“轟——！”
第四道大劫雷落下。
厭西樓整個骨頭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樣，但他咬了咬牙，站在鹿雁身側，沒有退去。
他不能退去，他還沒到極限，他不能變成小狐貍。
紫色劫雷貫穿了兩人身體。
就是渡劫境的狼王都沒見過這樣的劫雷，在一邊都呆住了，他忍不住找蘭霜確定：“咱閨女真的只是結丹嗎？”
蘭霜臉都嚇白了，沒說話。
後面的九道小劫雷是一道接著一道，甚至是將在另一側同樣守護著鹿雁的鹿燼都吞噬在巨雷裏。
“……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
蘭霜嘴裏喃喃數著小劫雷數，等到第九道小劫雷重重落下時，她松了口氣。
紫色雷光一點點散去，雷雲之上有幾聲悶雷滾滾，似是對厭西樓和鹿雁的不滿與憤怒。
可終究，那烏色的雷雲不甘地散去，周圍的黑暗也在退去，陽光重新落下來，落在下方。
“雁雁！”
蘭霜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然後楞住了。
她看到厭西樓渾身上下都劈焦了，身上的那件紅白相間的法衣也早就破碎得沒了樣子，他的頭發焦黑一片，八條漂亮的尾巴此時也焦黑一片。
焦黑的尾巴環繞著鹿雁，他整個人跪在鹿雁身側，雙手環住了她。
而鹿雁只是身上有些亂，頭發被劈散了，玉白的小臉上沾了一些黑灰。
除此之外，她好好的。
鹿雁感覺到靈臺之上，那飛旋著的玉白雲絮終於成了型，凝成了一顆玉色的金丹。
同時，四肢百骸的疼痛也終於一下散去，換來的是洗精換髓之後的些許疲憊。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她便感覺自己被人抱得緊緊的，周圍更是環繞著溫暖。
鹿雁偏頭，看到身側的厭西樓整張臉都被焦黑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也被燒得和焦炭似的，看不出一點從前的漂亮。
“恩人！”
鹿雁的眼眶瞬間濕潤了，鼻子一酸，喊出的聲音都在發抖，她輕輕喊了一聲，都不敢用力，生怕嚇到厭西樓。
她雙手環住了厭西樓的身體，輕輕喊他，聲音緊張、不安、心疼：“你醒醒啊，恩人！”
鹿雁心裏害怕極了，她睜大了眼睛靠過去，把臉靠在厭西樓胸口，聽著他胸口傳來的心跳聲，眼淚才是敢掉下來。
厭西樓一直撐著一口氣，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是不能倒下的，小器靈那麽信任他，他不能倒下，他要做小器靈的山，一座牢靠的山。
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聽到了許多聲音，是青璃山的大夥的聲音，很是嘈雜。
他像是一下回去了，他聽到他們在喊他。
他有點不高興，他現在不想回青璃山。
他不能回青璃山，他還沒看看小器靈結成金丹後的樣子。
他得向小器靈的爹娘證明，他可以的。
可惡，他不想回青璃山！！
“恩人！”
就在此時，鹿雁的聲音像是一束天光，瞬間炸亮了厭西樓黑暗的世界。
周圍阿槐他們的聲音瞬間消散，厭西樓的神思終於回攏，一下睜開了眼。
睜眼的瞬間，他就看到了鹿雁湊過來的臉。
她抱著自己，臉貼著自己的臉，她在哭，聲音哽咽：“恩人。”
厭西樓腦子還像漿糊一樣，他覺得勾心蠱又在體內作祟了。
他雙手用了點力抱住了鹿雁，忍不住微微低了下巴，張嘴舔了舔鹿雁臉上的眼淚。
鹿雁一下頓住，擡眼看他。
然後就看到厭西樓整張烏漆嘛黑的臉上只有眼白是白的，他聲音虛弱，但竟然在笑。
“哦，我有點口渴。”
頓了頓，他見鹿雁不說話，強撐著一口氣，又真的很開心地問：“小器靈，你別哭啊，結丹了嗎？”
厭西樓的聲音像是也被雷劈焦了一樣，極為沙啞，不似之前那樣清朗。
鹿雁鼻子酸澀，抱住厭西樓脖子，她用力點點頭：“結了，結了。”
厭西樓聽完，一直撐著的那口氣便松懈了下來，整個人沒了意識。
並且再也支撐不住大妖形態，變回一只焦黑焦黑的八尾小狐貍，窩在鹿雁懷裏。
“阿娘！”鹿雁抱著懷裏的厭西樓，回頭就看向身側的蘭霜。
蘭霜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陪在鹿雁身側，她當然知道女兒結丹成功了，而且沒有大礙。
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為，渡雷劫就是生死大關，不論渡得過渡不過，身上總是要脫一層皮的。
可今日這麽厲害的四九天雷竟然沒能怎麽傷得了女兒，蘭霜知道是厭西樓的功勞。
她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給女兒吃的丹藥，去餵給厭西樓吃。
可他不張嘴。
鹿雁眼睛濕潤，接過了丹藥，小聲說：“阿娘，我來。”
她輕輕將丹藥放到厭西樓唇邊，輕聲喊道：“恩人。”
鹿雁身上的梅香味更濃了，厭西樓鼻子無意識嗅了嗅，張開了嘴。
丹藥入口即化，是蘭霜特制的修覆筋骨的丹藥，本就是為了鹿雁結丹所用，幾乎把她芥子囊裏存儲的所有珍貴靈草都煉制成了這顆丹藥。
蘭霜見鹿雁神色擔憂，便安慰她：“有阿娘在，他不會有事的。”
鹿雁點了點頭，抱著厭西樓站了起來。
蘭霜想接過她懷裏的厭西樓，鹿雁卻說道：“阿娘，我來。”
鹿雁的頭發披散了下來，沒了發飾，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頭，看見地上有兩顆僵屍牙，上面漂亮的紅色狐貍毛已經焦黑了。
她低頭彎腰撿了起來，抱著厭西樓往屋子方向走。
蘭霜跟上之前瞥了一眼身旁的鹿燼，見他只是被劈得受了一點不算重的傷，丟給他一顆丹藥，便急忙跟上了女兒。
鹿燼忍不住也笑了一下，摩挲了一下丹藥，張嘴吃下，快步跟了上去：“清清，等等我。”
黎素素環視了一圈四周，這地上都被炸出一個深坑了，她回憶了一下剛才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默默地問鹿歸：“厭西樓他……真挺好的，以後他要牽你阿妹的手，你就不要阻攔了吧？”
說完，她拍了拍鹿歸的肩膀。
鹿歸：“……”
鹿歸沒話說了。
兩人也追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狼王仰頭不解地看著天——為什麽會是這麽厲害的四九天雷呢？
……
鹿雁抱著厭西樓回了房間，看著他一身漂亮的毛都焦黑一片了，忍不住眼睛就很紅，她回頭看蘭霜，問道：“阿娘，恩人的毛會恢覆嗎？”
蘭霜從芥子囊裏取出了兩瓶靈露，輕聲安慰她：“自然是可以的，雖然肌骨皮肉都傷得很重，但是，那是劫雷，劫雷有洗髓伐脈的靈力，九尾天狐的血脈厲害，他的根基沒壞，不會有事的，何況有阿娘，而且他的八條尾巴也在。”
她見鹿雁臉上的神色實在是憂心，便笑著問她：“擔心他沒有以前好看麽？”
鹿雁搖頭，認真地看蘭霜：“當然不是，恩人在我心裏永遠是最漂亮的狐貍，我就是擔心他自己看見會不開心，阿娘，你這靈露能讓恩人在醒來之前就恢覆嗎？”
蘭霜檢查了一下厭西樓，搖頭：“不能，起碼要三天才能恢覆，皮肉肌骨都受傷嚴重。”
鹿雁點點頭，看著阿娘給恩人上靈露，再包紮，最後將他整個小狐貍都用白布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此刻緊閉的眼睛。
蘭霜包紮完，便拿出一顆丹藥給鹿雁吃。
鹿雁乖巧吃下。
蘭霜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娘先出去了，有事喊阿娘。”
鹿雁點點頭。
只是，蘭霜還沒走遠，之前結丹前放在床頭的雀翎忽然響了起來，裏頭是藺雀緊張的聲音：“主人，主人！”
蘭霜停了下來，和鹿燼站在一旁看著。
鹿雁拿起雀翎，先看了一眼厭西樓安靜睡著，才問道：“阿雀怎麽了？”
藺雀聽到鹿雁的聲音似乎松了口氣，“不是阿雀找主人，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銀戮便接了話：“今日吾便讓龍淵帶著清虛劍宗的人來你這兒，你記得接應他們。”
鹿雁聽了很奇怪，這一個月她時不時就會傳音給師父，可師父每次都不想離開禿頭山，怎麽今日老祖就說師父願意帶人離開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
銀戮的聲音凝重：“昨日智章回來，受了點傷，他說如今修仙界各地都有魔種出現，登仙梯更是出現了三個，一個在西南澹家瘴氣毒澤，一個在南方風家，一個是東南方向，天禦城與禦獸宗中間，修仙界要大亂了，這登仙梯就是聚靈陣，會把修仙界所有靈氣吸納光。”
藺雀在旁邊插嘴：“要不是清虛劍宗消息落後，阿雀早就聽了主人的話，帶著大家趕到主人身邊了！”
鹿雁只想著一件事，若是修仙界靈氣真的消耗殆盡了，那妖域就徹底顯露在人前了。
除了清虛劍宗要來北狼窟，要和恩人回一趟妖域，把妖域的妖族也遷徙過來才行！
鹿雁立刻點頭：“嗯，那老祖你們小心一些！我們在這裏等你們，隨時聯系！”
說完，銀戮就掐斷了聯系，顯然，此事很急。
鹿雁想著這件事要和鐵叔說的，打算出去找鐵叔。
她一站起來，就看到阿娘和爹爹並肩站在自己不遠處，她看到爹爹的嘴角也有些血，忙愧疚地問道：“阿娘，爹爹被雷劈得有沒有事？”
蘭霜餘光掃了身側一直溫吞含笑好似沾了什麽大便宜的鹿燼一眼，道：“他死不了。”
鹿燼立刻就聲音低柔地說：“清清別這麽說，那雷真的很厲害，我真的被劈得挺疼的，清清，你再檢查檢查一下我，一會兒我脫衣服給你檢查。”
他的嗓音裏含著柔情蜜意，好像那劫雷被他披的苦都釀成了蜜糖。
當初放下的狠話到了現在想想就是甜蜜的了。
蘭霜：“……”
蘭霜冷著一張臉，然後給了鹿雁一個‘你看你爹像是有事的樣子嗎？’的神色。
然後她不理會鹿燼這一股被雷劈後黏糊上來的勁，心裏後悔死了劫雷下來之前說的那些話，讓他可算有機會強勢了一回，偏偏她還無計可施。
鹿雁走了兩步，回到蘭霜面前，皺眉想了想，問道：“阿娘，你說為什麽這古秘境裏可以承下劫雷呀？這只是一個秘境，為什麽劫雷可以落下？且那麽厲害的劫雷都不能令古秘境有所撼動呀？”
好像這個地方不是一個簡單的秘境，而是和修仙界並立的一方小世界一般。
這一方小世界裏也存在著天道，所以，才能落下劫雷而不傷及‘秘境’本身。
這話問到了蘭霜，蘭霜竟是楞住了。
就連鹿燼也楞住了。
鹿燼立刻對蘭霜說道：“你在這陪著女兒，我出去問鐵戎。”
蘭霜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狐貍，跟鹿燼走了出去，並且輕輕關上了門，順便把黎素素和鹿歸也帶了出去。
鹿雁幾步回頭走到床邊坐下。
她剛經歷結丹，這會兒靈力消耗得厲害，有些困倦，她想了想，直接在厭西樓身邊躺了下來。
鹿雁輕輕將厭西樓抱在懷裏，隨後便閉上眼睛，等著阿娘去問完鐵叔再回來。
結果等著等著，越來越困倦，她隱約知道是阿娘那顆丹藥的關系，努力想撐一撐，最後沒撐過去，直接睡了過去。
蘭霜中途回來過一次，推開門見鹿雁睡熟了，便又將門重新合上。
……
鹿雁這一覺，睡得很長。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有恩人。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厭西樓的身體裏忽然飛出一本書。
那書發出一陣瑩白的光，在兩人周圍環繞著，書頁翻動發出細微聲響，頁面停留在第三頁。
自鹿雁身上飛出一縷淺紅色的光，落進了《智書》裏，那書很快又發出一道瑩白的光，灌入厭西樓體內。
緊接著，束縛在厭西樓身上的繃帶發出清脆的聲響，竟是一根根斷裂。
床上發出一陣柔和的光，鹿雁懷裏的小狐貍瞬間變大，幻化成人形，墨色的長發披散在枕席上，與鹿雁的頭發交匯在一起。
他露在被子外的小半邊身體光裸一片。
顯然，法衣已經成焦炭了，沒法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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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金丹, 是修士修行途中最重要的一道坎。
天地五行靈力在結丹之時沖擊著身體靈脈各處，不斷擴張靈脈，斷裂, 再瞬間被靈氣修補，身體在此時仿若不斷新生。
經過靈脈洗滌的靈力躥入靈臺之上，開始不斷在靈臺中凝聚。
源源不斷的精純靈力凝聚成一顆金丹。
而金丹是分品質的, 若是結丹時靈力越精純越濃郁，則結的金丹品質越好, 從下到上為下品金丹，中品金丹, 上品金丹。
但在上品金丹之上, 還有一種金丹，名為無暇金丹。
無暇金丹顏色如白玉質地, 無任何瑕疵，於往後修煉能一日千裏, 進步飛速, 不是凡品金丹可比。
鹿雁不知道這些，只覺得靈力瘋狂躥入體內，她渾身每一個地方都很疼, 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渾身就像是從水裏撈起來的一樣。
她的皮膚上海附著一層被靈氣不斷沖刷著的靈脈裏沁出的汙濁, 十分狼狽。
周圍在發生什麽，她是能聽到的, 但是她說不了話。
空氣裏，梅花的淺香味道也越來越濃。
而此時, 烏色的雷雲已經從四面八方湧來, 匯聚在鹿雁頭頂上方, 紫色的粗雷隱隱閃爍著，仿佛隨時都會劈下來。
鹿燼和蘭霜齊齊擡頭，眉頭緊皺著，看著上方雷雲。
鹿歸同樣神色疑惑。
只有狼王懵了一下，摸著下巴迷惑地說：“咱閨女怎麽的一個區區金丹就要迎來四九天雷？！這可是化神境的雷劫！”
鹿燼都沒心神去搭理狼王這一句，轉頭看向蘭霜：“清清，這雷劫……”
蘭霜的聲音依然冷冷清清的，但是語氣裏止不住的擔憂和緊張：“是四九天雷，化神境會遇到的劫雷。”
一旁的鹿歸一聽就緊張起來，“阿妹現在金丹都沒有結，不過是築基，怎麽承受得住這化神境劫雷？！這些法寶，法陣，最多只能承受得一道大天雷，九道小天雷。”
四九天雷，一共有四道大天雷，每道天雷之後伴隨著的是九道小天雷。
就算是化神境，也不一定會遇到四九天雷。
旁邊狼王的話在此時聽來就有些不太好聽了，“這麽幾十道雷砸下去，蘭霜啊，咱閨女熬不過啊！”
蘭霜：“你閉嘴！”
她眼神一凜，根本聽不得這樣的話，整個人都冒著火惡狠狠看了一眼狼王。
狼王立刻和鵪鶉似的，在旁邊不敢動了。
這個時候鹿燼悄悄擋在蘭霜面前，聲音溫和卻有力：“你放心，清清，我絕對不會讓女兒有事的。”
狼王：“……”
他就服了，這小白臉這個時候還能和他搞爭寵的這一套戲碼，這勾心鬥角真是他老狼學都學不來的。
蘭霜也沒理會鹿燼，仰頭看了一眼劫雷，再往下看了一眼鹿雁，咬了咬牙，轉頭對鹿燼道：“你我護在雁雁上方，替她擋住雷劫。”
“那我也……”
鹿歸才開了個頭，就被蘭霜打斷，“你不行，你如今才元嬰，擋不住這劫雷，別瞎胡鬧，且如果我和你爹出了事，至少還有一個你陪著雁雁。”
鹿歸聽著他阿娘這豁出去命了的氣勢，心裏真咯噔一下，忙回頭看黎素素，急道：“大小姐還有什麽防禦法寶嗎？”
黎素素雖然已經在剛剛掏空了所有防禦法寶，但還是認認真真找了一圈，然後緊張地說道：“沒有了。”
蘭霜又看向一旁一直仰頭看著雷雲沒繼續吭聲的狼王，她深呼吸一口氣，開口時聲音有些害怕地發抖了，她說：“鐵戎，你有什麽辦法嗎？你是渡劫境，這劫雷……”
狼王收回看劫雷的目光，轉頭看向蘭霜，他看到這認識一個多月的一向冷清的女人眼底裏都凝出淚珠，心底有些不好受。
他皺緊了眉頭，小聲說道：“我如今已是渡劫境，我放心不下這北狼窟的狼妖們，所以才壓著修為，若是這劫雷一砸，我恐怕就要飛升啊。”
蘭霜抿了抿唇，還是不甘心，道：“若是你收著點靈力呢？”
她見狼王的神色還是有些猶豫，便深呼吸一口氣，說道：“若是你願意與我一起替雁雁扛下部分劫雷，我便願意嫁給你。”
蘭霜說最後半句話時，聲音未免低了一些。
一向驕傲的她低下了頭。
鐵戎是渡劫境，比她和鹿燼都要強，若是有他替雁雁扛雷，那這四九天雷就不算什麽，
鹿燼聽了這話，忍不住上前，聲音都高了幾分：“清清！你在胡說什麽？！這四九天雷，我也可以的！”
他聽到剛才那句話，眼都紅了，眼底裏充斥著委屈和控訴。
這一個月陪伴女兒修煉，蘭霜和她之間雖說還沒有和千年之前那樣親昵，可總是關系緩和了許多的。
盡管狼王一直時不時纏著蘭霜要成婚，可到底她總是冷冰冰拒絕的。
可今日……
鹿燼的臉上盛著怒氣，他擡手握住了蘭霜的手臂，手指微微用力，臉上的神色不像以往那樣溫潤羞澀，而是染上盛怒，燒著火一般，“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保護，不用你犧牲自己來換取。”
蘭霜沒說話，卻擡眼看著他。
她那雙眼的輪廓生得和春水一樣柔和，此時眼底裏快速閃過一抹情緒，她別開頭。
誰也沒發現，蘭霜放在袖子裏的手握緊了，又松了松，她冷聲質問：“你當初的化神境劫雷不過是一道紫雷劫，九道小天雷……”
鹿燼順著她的胳膊往下握住了蘭霜的手，用力握緊了，好像要將她柔嫩的手深深嵌進自己的肌骨裏一樣。
他難得對她強勢，擡手掰過了她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以。”
蘭霜被迫對上鹿燼的眼睛。
他的眼睛漆黑，眼底裏卻像是燒著火。
蘭霜從來沒見過鹿燼這個樣子，這一個月，他教女兒練劍，她給女兒煉丹，他們之間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和。
他不找她說覆合的事，她也對他不冷眼相待。
鹿燼盯著她，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閉了閉眼。
此時，女兒頭頂上方的雷雲越聚越多了，有些話，怕是此時不說便沒了機會。
鹿燼再睜眼時，神色稍稍柔和一些，可清潤的眉眼總是更濃艷一些，他說：“清清，我是真的想與你一直在一起，我脾氣其實不好，我也很小心眼，我看見你和別人說話都會心酸吃醋，如果要我看見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你便殺了我，若是這一次我替雁雁扛雷挨過去了，你再嫁我一次，若是我沒挨過去……”
他頓了頓，聲音溫柔：“到時候我也眼不見為凈了，你若是覺得他好，想嫁給他，便嫁，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心裏高興。”
說完這句話，鹿燼不等蘭霜回應，便松開了她的手，轉眼冷冷看向鐵戎，道：“你布好結界就行，其他的事情，不用你。”
這是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也是一個做丈夫的責任，何須他人來盡這一份責！？
狼王看了一眼垂著眼睛沒說話的蘭霜，一時也沒說話。
大家的氣氛很凝重，黎素素看得都快哭了，這一個月的相處，雖然鹿燼沒收她為徒，可她心裏早就把他當成師父。
這四九天雷厲害，顯然，鹿燼是做好了死的準備了。
就在這麽凝重嚴肅的時候，被所有人遺忘的厭西樓迷惑地出聲：“不就是四九天雷，有什麽好怕的？！”
一眾人醞釀的情緒都被他打斷，齊刷刷回頭，就見他傻不楞登舉著一根針站在鹿雁身邊。
鹿歸拉著他就想說‘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結果厭西樓已經開了口。
他說：“小器靈有我呢，出不了事，何況，我手裏有避雷針，能扛劫雷，那就更沒事了。”
此時，雷雲裏紫雷翻滾，周圍狂沙飛卷，極為可怖。
可厭西樓卻神色平靜，且自信，而且看著他們一群正在交代生離死別就要落淚的‘中年人’的眼神是無語的。
蘭霜：“……”
鹿燼：“……”
狼王：“……”
鹿歸：“……”
黎素素：“……”
一旁默默的透明狼鐵拳：“……”
這一個月的相處，鹿燼也算是看清楚厭西樓這‘老祖’的能力了，他語氣平和地說道：“西樓，你別鬧。”
厭西樓見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寫滿了‘不信任’三個大字，忽然就給氣到了，眉頭都高高挑了起來。
但他轉念想想，安慰自己，沒關系，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任自己，小器靈也是永遠相信自己的。
只要有小器靈相信自己就可以了。
厭西樓揚起的眉頭落了下來，他哼了一聲，開口的嗓音在即將落下的滾滾悶雷聲裏越發清朗驕傲——
“我本是九尾天狐，因為一些事情靈力不能驅使，尾巴也少了一條，可不論如何，我是九尾天狐血脈。”
“九尾天狐，屬遠古神族遺脈，集天地靈氣於一身，得天獨厚，我體內的靈力，我雖不能用，但可以保護她。”
“更何況，九尾天狐，一尾可當一命，我剩餘八尾，就算這劫雷再厲害，舍去八尾，我也是能保護小器靈的。”
“我可以，你們可以不信我，但是我不會讓小器靈有事的。”
他擲地有聲，說得那樣動聽，令人忍不住就要相信。
鹿雁聽到了，她當然是相信的，但她說不了話，結丹的力量令她無暇顧及，她心裏有些著急，她一點不想恩人替自己扛雷。
她自己就可以的！
在場的狼王也信了，他點點頭，道：“他說的沒錯，何況，厭西樓可不僅是九尾天狐，他還是九尾天狐裏最強的，比我還強，我曾經小時候隱約聽到過他的名頭。”
狼王的話讓厭西樓有些心虛，但他站在鹿雁身旁，挺直了腰背，認真地說：“今日，我就是她的山，我不會讓小器靈有事的。”
要不是小器靈如今不想讓他替她疼，不願意結契，厭西樓心想，這劫雷甚至都不會讓她疼的。
蘭霜松了口氣，若厭西樓是九尾天狐的話，確實如他所說一般。
她放心了。
鹿燼想了想，厭西樓雖然平時過分自信，真實年紀也大了一些，但是他有一棵赤子之心，不至於說謊。
他也放心了。
一旁的黎素素和鹿歸瞪大了雙眼驚恐地看著厭西樓，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驚恐’兩個大字。
說實話，要不是經歷過從前一樁樁一件件事，他們也要相信厭西樓這一番慷慨激昂了。
鹿歸上前抓住了厭西樓右胳膊：“算了算了，這種事讓大人來！”
黎素素上前抓住了厭西樓左胳膊：“算了算了，我們在一邊等雁雁結丹成功。”
而此時，頭頂上方一道悶雷響起，厭西樓直接揮開了鹿歸和黎素素，手裏握著那根避雷針，神色暴躁。
他的頭發被狂風吹得很亂，那張極俊美的臉在烏雲下像是會發光。
厭西樓濃眉高高挑起，語氣暴躁：“都讓開！”
鹿燼都被他這氣勢給殺到了，楞了一下，才飛身而起，站在鹿雁頭頂上方。
“轟——！”
紫色巨雷如龍一般往下面的鹿雁沖了過去，沖破了結界，強橫無比。
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強橫，就像是沖著拿走鹿雁的命而來。
鹿燼本以為那雷會落在他身上，他已經做好了扛雷的準備，哪裏知道那雷竟是躲著他，直接被那避雷針吸了過去。
三人合抱粗的紫雷瞬間灌入避雷針中，卸去大部分力，貫穿入厭西樓身體裏。
濃郁的靈力瞬間就在厭西樓身體裏炸開，他整個人都浸在紫光裏，面容都看不清了。
離得近的鹿歸仿佛能聞到空氣裏燒灼的味道，不由有些不忍心。
黎素素同樣有些不忍心。
可就在此時，紫雷裏忽然有一蓬更精純的靈力炸了開來，八條大尾瞬間從厭西樓身後展開，伴隨著的是第一道大天雷的力量瞬間被砍去大半。
等這天雷再落到鹿雁身上時，恰好是足夠洗練她靈脈，令其靈脈筋骨能夠被雷火鍛造重塑。
鹿雁皺著眉頭，身體疼得像是被人不停在折斷骨頭又不停修覆。
疼，疼……
但她想著，自己都這麽疼了，恩人該有多疼啊！
鹿雁咬著牙，加快吸收靈力，令體內靈力全力沖擊著靈臺之上的那團雲絮。
厭西樓的衣服被劫雷劈得徹底壞了，他的臉上也有些焦黑的痕跡，但他站在鹿雁這裏沒有退下。
他替鹿雁接雷的動作像是激怒了劫雷一般，剩餘九道小劫雷一道又一道飛快又迅猛的砸下來，避雷針上一陣陣火花炸開。
“轟——轟——！”
第二道劫雷緊接著落下。
那劫雷比第一道更猛烈，貫穿過避雷針，貫穿進厭西樓身體裏，厭西樓的八條大尾環在鹿雁身側。
‘哢——！’
清脆的法器破裂的聲音，是鹿雁身上的防禦法器。
“轟——！”
頭頂上方小劫雷緊隨其後。
那避雷針瞬間被燒起了火，在厭西樓掌心裏炸開了。
沒了避雷針的卸力，劫雷一道又一道砸向厭西樓，他仰著頭，看著這怒吼咆哮著的劫雷，他冷笑一聲，擦了擦嘴角的血，八條大尾牢牢在鹿雁周身環繞，不曾退卻。
第三道大劫雷比之前更厲害，後面跟著的小劫雷更是一道接一道，沒有任何給人喘息的時間。
厭西樓始終守在鹿雁身側，就如他所想的。
他要做一座山，一座有用的山，一座可以保護小器靈的山。
鹿雁的靈脈經過雷火鍛造，開始脫胎換骨，體內的靈氣沖向靈田處，旋轉得越來越快，在那裏，已經有一小團雲絮一樣的東西不斷在糅合。
“轟——！”
第四道大劫雷落下。
厭西樓整個骨頭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樣，但他咬了咬牙，站在鹿雁身側，沒有退去。
他不能退去，他還沒到極限，他不能變成小狐貍。
紫色劫雷貫穿了兩人身體。
就是渡劫境的狼王都沒見過這樣的劫雷，在一邊都呆住了，他忍不住找蘭霜確定：“咱閨女真的只是結丹嗎？”
蘭霜臉都嚇白了，沒說話。
後面的九道小劫雷是一道接著一道，甚至是將在另一側同樣守護著鹿雁的鹿燼都吞噬在巨雷裏。
“……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
蘭霜嘴裏喃喃數著小劫雷數，等到第九道小劫雷重重落下時，她松了口氣。
紫色雷光一點點散去，雷雲之上有幾聲悶雷滾滾，似是對厭西樓和鹿雁的不滿與憤怒。
可終究，那烏色的雷雲不甘地散去，周圍的黑暗也在退去，陽光重新落下來，落在下方。
“雁雁！”
蘭霜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然後楞住了。
她看到厭西樓渾身上下都劈焦了，身上的那件紅白相間的法衣也早就破碎得沒了樣子，他的頭發焦黑一片，八條漂亮的尾巴此時也焦黑一片。
焦黑的尾巴環繞著鹿雁，他整個人跪在鹿雁身側，雙手環住了她。
而鹿雁只是身上有些亂，頭發被劈散了，玉白的小臉上沾了一些黑灰。
除此之外，她好好的。
鹿雁感覺到靈臺之上，那飛旋著的玉白雲絮終於成了型，凝成了一顆玉色的金丹。
同時，四肢百骸的疼痛也終於一下散去，換來的是洗精換髓之後的些許疲憊。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她便感覺自己被人抱得緊緊的，周圍更是環繞著溫暖。
鹿雁偏頭，看到身側的厭西樓整張臉都被焦黑的頭發遮住了，他的臉也被燒得和焦炭似的，看不出一點從前的漂亮。
“恩人！”
鹿雁的眼眶瞬間濕潤了，鼻子一酸，喊出的聲音都在發抖，她輕輕喊了一聲，都不敢用力，生怕嚇到厭西樓。
她雙手環住了厭西樓的身體，輕輕喊他，聲音緊張、不安、心疼：“你醒醒啊，恩人！”
鹿雁心裏害怕極了，她睜大了眼睛靠過去，把臉靠在厭西樓胸口，聽著他胸口傳來的心跳聲，眼淚才是敢掉下來。
厭西樓一直撐著一口氣，他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他是不能倒下的，小器靈那麽信任他，他不能倒下，他要做小器靈的山，一座牢靠的山。
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聽到了許多聲音，是青璃山的大夥的聲音，很是嘈雜。
他像是一下回去了，他聽到他們在喊他。
他有點不高興，他現在不想回青璃山。
他不能回青璃山，他還沒看看小器靈結成金丹後的樣子。
他得向小器靈的爹娘證明，他可以的。
可惡，他不想回青璃山！！
“恩人！”
就在此時，鹿雁的聲音像是一束天光，瞬間炸亮了厭西樓黑暗的世界。
周圍阿槐他們的聲音瞬間消散，厭西樓的神思終於回攏，一下睜開了眼。
睜眼的瞬間，他就看到了鹿雁湊過來的臉。
她抱著自己，臉貼著自己的臉，她在哭，聲音哽咽：“恩人。”
厭西樓腦子還像漿糊一樣，他覺得勾心蠱又在體內作祟了。
他雙手用了點力抱住了鹿雁，忍不住微微低了下巴，張嘴舔了舔鹿雁臉上的眼淚。
鹿雁一下頓住，擡眼看他。
然後就看到厭西樓整張烏漆嘛黑的臉上只有眼白是白的，他聲音虛弱，但竟然在笑。
“哦，我有點口渴。”
頓了頓，他見鹿雁不說話，強撐著一口氣，又真的很開心地問：“小器靈，你別哭啊，結丹了嗎？”
厭西樓的聲音像是也被雷劈焦了一樣，極為沙啞，不似之前那樣清朗。
鹿雁鼻子酸澀，抱住厭西樓脖子，她用力點點頭：“結了，結了。”
厭西樓聽完，一直撐著的那口氣便松懈了下來，整個人沒了意識。
並且再也支撐不住大妖形態，變回一只焦黑焦黑的八尾小狐貍，窩在鹿雁懷裏。
“阿娘！”鹿雁抱著懷裏的厭西樓，回頭就看向身側的蘭霜。
蘭霜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陪在鹿雁身側，她當然知道女兒結丹成功了，而且沒有大礙。
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而為，渡雷劫就是生死大關，不論渡得過渡不過，身上總是要脫一層皮的。
可今日這麽厲害的四九天雷竟然沒能怎麽傷得了女兒，蘭霜知道是厭西樓的功勞。
她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給女兒吃的丹藥，去餵給厭西樓吃。
可他不張嘴。
鹿雁眼睛濕潤，接過了丹藥，小聲說：“阿娘，我來。”
她輕輕將丹藥放到厭西樓唇邊，輕聲喊道：“恩人。”
鹿雁身上的梅香味更濃了，厭西樓鼻子無意識嗅了嗅，張開了嘴。
丹藥入口即化，是蘭霜特制的修覆筋骨的丹藥，本就是為了鹿雁結丹所用，幾乎把她芥子囊裏存儲的所有珍貴靈草都煉制成了這顆丹藥。
蘭霜見鹿雁神色擔憂，便安慰她：“有阿娘在，他不會有事的。”
鹿雁點了點頭，抱著厭西樓站了起來。
蘭霜想接過她懷裏的厭西樓，鹿雁卻說道：“阿娘，我來。”
鹿雁的頭發披散了下來，沒了發飾，走了兩步，她忽然回頭，看見地上有兩顆僵屍牙，上面漂亮的紅色狐貍毛已經焦黑了。
她低頭彎腰撿了起來，抱著厭西樓往屋子方向走。
蘭霜跟上之前瞥了一眼身旁的鹿燼，見他只是被劈得受了一點不算重的傷，丟給他一顆丹藥，便急忙跟上了女兒。
鹿燼忍不住也笑了一下，摩挲了一下丹藥，張嘴吃下，快步跟了上去：“清清，等等我。”
黎素素環視了一圈四周，這地上都被炸出一個深坑了，她回憶了一下剛才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間，默默地問鹿歸：“厭西樓他……真挺好的，以後他要牽你阿妹的手，你就不要阻攔了吧？”
說完，她拍了拍鹿歸的肩膀。
鹿歸：“……”
鹿歸沒話說了。
兩人也追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狼王仰頭不解地看著天——為什麽會是這麽厲害的四九天雷呢？
……
鹿雁抱著厭西樓回了房間，看著他一身漂亮的毛都焦黑一片了，忍不住眼睛就很紅，她回頭看蘭霜，問道：“阿娘，恩人的毛會恢覆嗎？”
蘭霜從芥子囊裏取出了兩瓶靈露，輕聲安慰她：“自然是可以的，雖然肌骨皮肉都傷得很重，但是，那是劫雷，劫雷有洗髓伐脈的靈力，九尾天狐的血脈厲害，他的根基沒壞，不會有事的，何況有阿娘，而且他的八條尾巴也在。”
她見鹿雁臉上的神色實在是憂心，便笑著問她：“擔心他沒有以前好看麽？”
鹿雁搖頭，認真地看蘭霜：“當然不是，恩人在我心裏永遠是最漂亮的狐貍，我就是擔心他自己看見會不開心，阿娘，你這靈露能讓恩人在醒來之前就恢覆嗎？”
蘭霜檢查了一下厭西樓，搖頭：“不能，起碼要三天才能恢覆，皮肉肌骨都受傷嚴重。”
鹿雁點點頭，看著阿娘給恩人上靈露，再包紮，最後將他整個小狐貍都用白布包了起來，只露出一雙此刻緊閉的眼睛。
蘭霜包紮完，便拿出一顆丹藥給鹿雁吃。
鹿雁乖巧吃下。
蘭霜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娘先出去了，有事喊阿娘。”
鹿雁點點頭。
只是，蘭霜還沒走遠，之前結丹前放在床頭的雀翎忽然響了起來，裏頭是藺雀緊張的聲音：“主人，主人！”
蘭霜停了下來，和鹿燼站在一旁看著。
鹿雁拿起雀翎，先看了一眼厭西樓安靜睡著，才問道：“阿雀怎麽了？”
藺雀聽到鹿雁的聲音似乎松了口氣，“不是阿雀找主人，是……”
他話還沒有說完，一旁的銀戮便接了話：“今日吾便讓龍淵帶著清虛劍宗的人來你這兒，你記得接應他們。”
鹿雁聽了很奇怪，這一個月她時不時就會傳音給師父，可師父每次都不想離開禿頭山，怎麽今日老祖就說師父願意帶人離開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
銀戮的聲音凝重：“昨日智章回來，受了點傷，他說如今修仙界各地都有魔種出現，登仙梯更是出現了三個，一個在西南澹家瘴氣毒澤，一個在南方風家，一個是東南方向，天禦城與禦獸宗中間，修仙界要大亂了，這登仙梯就是聚靈陣，會把修仙界所有靈氣吸納光。”
藺雀在旁邊插嘴：“要不是清虛劍宗消息落後，阿雀早就聽了主人的話，帶著大家趕到主人身邊了！”
鹿雁只想著一件事，若是修仙界靈氣真的消耗殆盡了，那妖域就徹底顯露在人前了。
除了清虛劍宗要來北狼窟，要和恩人回一趟妖域，把妖域的妖族也遷徙過來才行！
鹿雁立刻點頭：“嗯，那老祖你們小心一些！我們在這裏等你們，隨時聯系！”
說完，銀戮就掐斷了聯系，顯然，此事很急。
鹿雁想著這件事要和鐵叔說的，打算出去找鐵叔。
她一站起來，就看到阿娘和爹爹並肩站在自己不遠處，她看到爹爹的嘴角也有些血，忙愧疚地問道：“阿娘，爹爹被雷劈得有沒有事？”
蘭霜餘光掃了身側一直溫吞含笑好似沾了什麽大便宜的鹿燼一眼，道：“他死不了。”
鹿燼立刻就聲音低柔地說：“清清別這麽說，那雷真的很厲害，我真的被劈得挺疼的，清清，你再檢查檢查一下我，一會兒我脫衣服給你檢查。”
他的嗓音裏含著柔情蜜意，好像那劫雷被他披的苦都釀成了蜜糖。
當初放下的狠話到了現在想想就是甜蜜的了。
蘭霜：“……”
蘭霜冷著一張臉，然後給了鹿雁一個‘你看你爹像是有事的樣子嗎？’的神色。
然後她不理會鹿燼這一股被雷劈後黏糊上來的勁，心裏後悔死了劫雷下來之前說的那些話，讓他可算有機會強勢了一回，偏偏她還無計可施。
鹿雁走了兩步，回到蘭霜面前，皺眉想了想，問道：“阿娘，你說為什麽這古秘境裏可以承下劫雷呀？這只是一個秘境，為什麽劫雷可以落下？且那麽厲害的劫雷都不能令古秘境有所撼動呀？”
好像這個地方不是一個簡單的秘境，而是和修仙界並立的一方小世界一般。
這一方小世界裏也存在著天道，所以，才能落下劫雷而不傷及‘秘境’本身。
這話問到了蘭霜，蘭霜竟是楞住了。
就連鹿燼也楞住了。
鹿燼立刻對蘭霜說道：“你在這陪著女兒，我出去問鐵戎。”
蘭霜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狐貍，跟鹿燼走了出去，並且輕輕關上了門，順便把黎素素和鹿歸也帶了出去。
鹿雁幾步回頭走到床邊坐下。
她剛經歷結丹，這會兒靈力消耗得厲害，有些困倦，她想了想，直接在厭西樓身邊躺了下來。
鹿雁輕輕將厭西樓抱在懷裏，隨後便閉上眼睛，等著阿娘去問完鐵叔再回來。
結果等著等著，越來越困倦，她隱約知道是阿娘那顆丹藥的關系，努力想撐一撐，最後沒撐過去，直接睡了過去。
蘭霜中途回來過一次，推開門見鹿雁睡熟了，便又將門重新合上。
……
鹿雁這一覺，睡得很長。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有恩人。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厭西樓的身體裏忽然飛出一本書。
那書發出一陣瑩白的光，在兩人周圍環繞著，書頁翻動發出細微聲響，頁面停留在第三頁。
自鹿雁身上飛出一縷淺紅色的光，落進了《智書》裏，那書很快又發出一道瑩白的光，灌入厭西樓體內。
緊接著，束縛在厭西樓身上的繃帶發出清脆的聲響，竟是一根根斷裂。
床上發出一陣柔和的光，鹿雁懷裏的小狐貍瞬間變大，幻化成人形，墨色的長發披散在枕席上，與鹿雁的頭發交匯在一起。
他露在被子外的小半邊身體光裸一片。
顯然，法衣已經成焦炭了，沒法再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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